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
为我谓乌:且为客豪!
野死谅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
水深激激,蒲苇冥冥;
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
梁筑室,何以南?何以北?
禾黍不获君何食?愿为忠臣安可得?
思子良臣,良臣诚可思:朝行出攻,暮不夜归!
译文
城南城北都有战事,有许多人战死在野外,尸体不埋葬乌鸦来啄食。
请为我对乌鸦说:“在吃我们外乡的战士之前请为我们悲鸣几声!
战死在野外没人会为我们埋葬,这些尸体哪能从你们口中逃掉呢?”
清澈透明的河水在不停地流淌着,茂密的蒲苇草显得更加葱郁。
善战的骏马都在战斗中牺牲,只有劣马还在战场上徘徊哀鸣。
在桥梁上筑直了营垒工事,那南北两岸的人民将如何交往?
无人收获庄稼你们吃什么?就是想成为忠臣保卫国家都无法实现啊!
怀念那些忠诚卫国的好战士,那些忠良将士实在令人怀念:
天刚亮他们就忙着出去打仗,可是到晚上却未能一同回来。
注释
郭:外城。野死:战死荒野。
野死:死于野外。乌:乌鸦。
客:指战死者,死者多为外乡人故称之为“客”。豪:同“嚎”,大声哭叫,号叫。
谅:当然。
安:怎么。
激激:清澈的样子。
冥冥:深暗的样子。
枭(xiāo)骑:通“骁”,作“勇”解,指善战的骏马。
驽(nú)马:劣马,此诗中指疲惫的马。
梁:表声字。
而:一作“不”。
良臣:指忠心为国的战士。
参考资料:
1、(北宋)郭茂倩编 崇贤书院释译.乐府诗集.北京:新世界出版社,2014:12-13
“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城南、郭北,互文见义,是说城南城北,到处都在进行战争,到处都有流血和死亡。抒写一场激烈的战事,起句刚叙及“战”,便径接以“死”,而对士卒杀敌的悲壮场景,不作一语描述。战争过后,大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成群的乌鸦,“呀呀”地叫着,争啄着这些无人掩埋的战士。面对这样的惨状,谁都不能不惊心动魄。
“为我谓乌:且为客豪!野死谅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这可以理解为是诗人请求乌鸦在啄食之前,先为这些惨死的战士大声恸哭;也可以理解为死去的战士为自己请求乌鸦在啄食之前,先为他们悲鸣几声。
“水深激激,薄苇冥冥”两句,通过景物描写,进一步渲染战场荒凉悲惨的气氛。清凉的河水流淌着,茫茫的蒲苇瑟瑟着,似乎在向人们哭诉着战争的灾难。“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突然,一声战马的长嘶,引起了诗人的注意:它身受重伤,已经不中用了,但仍然徘徊在死去的勇士身旁,悲鸣着不肯离去。表面上,是对战场上的景物作客观叙写,但这些景物,却是经过诗人严格挑选了的典型画面,无一不寄托着诗人深沉的感情在内。
“梁筑室,何以南,何以北?禾黍不获君何食?愿为忠臣安可得?”这里,不只是对眼前战场的情景进行描述,而是把眼光移向了整个社会:战争不仅驻把无数的兵士推向了死亡的深渊,而且破坏了整个社会生产,给人民的生活带来了深重的灾难。
最后四句,诗人抒发了对死难士卒的哀悼之情。“思子良臣,良臣诚可思。”“子”和“良臣”在这里是同位语,指那些牺牲了的战士。诗人饱含感情,用一个“诚”字,倾吐了自己内心的悲痛。“朝行出攻,暮不夜归。”感叹战士一去不复返,语句极其沉痛,引起人莫大的悲哀。结尾两句同开头勇士战死遥相呼应,使全诗充满了浓重的悲剧气氛。
这是反映社会现实的诗歌,但诗中运用了浪漫主义表现手法。歌辞中死人居然说话了,这就是浪漫主义表现手法的例证。
参考资料:
1、吴小如 等.汉魏六朝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2:69-70
《战城南》是一首汉乐府民歌,属《汉鼓吹铙歌十八曲》之一,是为在战场上的阵亡者而作。汉朝和匈奴曾长期爆发冲突,朝廷派兵长期戍守,不免使战士产生怨恨之情。此诗即是戍边战士反战情绪的反映。
参考资料:
1、(北宋)郭茂倩编 崇贤书院释译.乐府诗集.北京:新世界出版社,2014:12-13
朝作猛虎行,暮作猛虎吟。
肠断非关陇头水,泪下不为雍门琴。
旌旗缤纷两河道,战鼓惊山欲倾倒。
秦人半作燕地囚,胡马翻衔洛阳草。
一输一失关下兵,朝降夕叛幽蓟城。
巨鳌未斩海水动,鱼龙奔走安得宁。
颇似楚汉时,翻覆无定止。
朝过博浪沙,暮入淮阴市。
张良未遇韩信贫,刘项存亡在两臣。
暂到下邳受兵略,来投漂母作主人。
贤哲栖栖古如此,今时亦弃青云士。
有策不敢犯龙鳞,窜身南国避胡尘。
宝书长剑挂高阁,金鞍骏马散故人。
昨日方为宣城客,掣铃交通二千石。
有时六博快壮心,绕床三匝呼一掷。
楚人每道张旭奇,心藏风云世莫知。
三吴邦伯多顾盼,四海雄侠皆相推。
萧曹曾作沛中吏,攀龙附凤当有时。
溧阳酒楼三月春,杨花漠漠愁杀人。
胡人绿眼吹玉笛,吴歌白纻飞梁尘。
丈夫相见且为乐,槌牛挝鼓会众宾。
我从此去钓东海,得鱼笑寄情相亲。
客嘲扬子曰:“吾闻上世之士,人纲人纪:不生则已,生必上尊人君,下荣父母;析人之珪,儋人之爵;怀人之符,分人之禄;纡青拖紫,朱丹其毂。今吾子幸得遭明盛之世,处不讳之朝,与群贤同行;历金门,上玉堂,有日矣。曾不能画一奇,出一策;上说人主,下谈公卿。目如耀星,舌如电光;一从一横,论者莫当。顾默而作《太玄》五千文,枝叶扶疏,独说数十余万言。深者入黄泉,高者出苍天;大者含元气,细者入无间。然而位不过侍郎,擢才给事黄门。意者玄得无尚白乎?何为官之拓落也!”
扬子笑而应之曰:“客徒欲朱丹吾毂,不知一跌将赤吾之族也!往昔周网解结,群鹿争逸;离为十二,合为六七;四分五剖,并为战国。士无常君,国无定臣;得士者富,失士者贫;矫翼厉翮,恣意所存。故士或自盛以橐,或凿坏以遁。是故邹衍以颉颃而取世资,孟轲虽连蹇,犹为万乘师!”
“今大汉左东海,右渠搜;前番禺,后椒涂;东南一尉,西北一候;徽以纠墨,制以锧鈇;散以礼乐,风以诗书;旷以岁月,结以倚庐。天下之士,雷动云合,鱼鳞杂袭,咸营于八区。家家自以为稷、契,人人自以为皋陶。戴縰垂缨而谈者,皆拟于阿衡;五尺童子,羞比晏婴与夷吾。当涂者升青云,失路者委沟渠;旦握权则为卿相,夕失势则为匹夫。譬若江湖之崖,渤澥之岛,乘雁集不为之多,双凫飞不为之少。”
“昔三仁去而殷墟,二老归而周炽;子胥死而吴亡,种、蠡存而越霸;五羖入而秦喜,乐毅出而燕惧;范雎以折摺而危穰侯,蔡泽以噤吟而笑唐举。故当其有事也,非萧、曹、子房、平、勃、樊、霍则不能安;当其无事也,章句之徒,相与坐而守之,亦无所患。故世乱则圣哲驰骛而不足,世治则庸夫高枕而有余。”
“夫上世之士,或解缚而相,或释褐而傅;或倚夷门而笑,或横江潭而渔;或七十说而不遇,或立谈而封侯;或枉千乘于陋巷,或拥彗而先驱。是以士颇得信其舌而奋其笔,窒隙蹈瑕而无所诎也。当今县令不请士,郡守不迎赐,群卿不揖客,将相不俛眉。言奇者见疑,行殊者得辟。是以欲谈者卷舌而同声,欲步者拟足而投迹。向使上世之士,处乎今世,策非甲科,行非孝廉,举非方正,独可抗疏,时道是非,高得待诏,下触闻罢,又安得青紫?”
“且吾闻之,炎炎者灭,隆隆者绝;观雷观火,为盈为实;天收其声,地藏其热。高明之家,鬼瞰其室。攫拏者亡,默默者存;位极者高危,自守者身全。是故知玄知默,守道之极;爰清爰静,游神之庭;惟寂惟寞,守德之宅。世异事变,人道不殊,彼我易时,未知何如!”
“今子乃以鸱枭而笑凤皇,执蝘蜓而嘲龟龙,不亦病乎?子之笑我玄之尚白,吾亦笑子病甚,不遇俞跗与扁鹊也,悲夫!”
客曰:“然则靡玄无所成名乎?范蔡以下,何必玄哉!”
扬子曰:“范雎,魏之亡命也,折肋摺髂,免于徽索;翕肩蹈背,扶服入橐,激卬万乘之主,介泾阳、抵穰侯而代之,当也。蔡泽,山东之匹夫也,顉颐折頞,涕唾流沫,西揖强秦之相,搤其咽而亢其气,拊其背而夺其位,时也。天下已定,金革已平,都于洛阳;娄敬委辂脱挽,掉三寸之舌,建不拔之策,举中国徙之长安,适也。五帝垂典,三王传礼,百世不易;叔孙通起于枹鼓之间,解甲投戈,遂作君臣之仪,得也。吕刑靡敝,秦法酷烈,圣汉权制,而萧何造律,宜也。故有造萧何之律于唐、虞之世,则悂矣;有作叔孙通之仪于夏、殷之时,则惑矣;有建娄敬之策于成周之世,则乖矣;有谈范、蔡之说于金、张、许、史之间,则狂矣!夫萧规曹随,留侯画策,陈平出奇,功若泰山,响若坻隤,虽其人之赡智哉?亦会其时之可为也!故为可为于可为之时,则从;为不可为于不可为之时,则凶。若夫蔺生收功于章台,四皓采荣于南山;公孙创业于金马,骠骑发迹于祁连;司马长卿窃赀于卓氏,东方朔割炙于细君。仆诚不能与此数子并,故默然独守吾《太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