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译文
流放岭南与亲人断绝了音信,熬过了冬天又经历一个新春。
越走近故乡心里就越是胆怯,不敢打听从家那边过来的人。
注释
汉江:汉水。长江最大支流,源出陕西,经湖北流入长江。
岭外:五岭以南的广东省广大地区,通常称岭南。唐代常作罪臣的流放地。书:信。
来人:渡汉江时遇到的从家乡来的人。
参考资料:
1、刘学锴 等.唐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34-35
2、赵明华.唐诗原来可以这样读.哈尔滨:黑龙江科学技术出版社,2011-02:61-62
3、张国举 等.唐诗精华注译评.长春:长春出版社,2010:29
宋之问从泷州贬所逃回家乡,经过汉江(也就是汉水)时,写了这首诗。宋之问的家在巩县,汉水离巩县,虽然还有不少路,但较之岭外的泷州,毕竟要近得多,所以诗里说"近乡"。诗的语言,极为浅近通俗,但乍一读,仍不免会有疑惑。一个离开家乡已逾半年的游子,能踏上归途,自当心情欢悦,而且这种欣喜之情,也会随着家乡的越来越近而越来越强烈。宋之问却偏说"近乡情更怯",乃至不敢向碰到的人询问家人的消息,这岂非有点不合情理?
要解开这一疑团,必须重视诗的前两句,它们提供了必要的线索。诗人在到达贬所后,即与家人断绝了联系,且已持续了半年以上。在这种情况下,诗人的心境如何呢?诗中似未明言,其实不然。"近乡情更怯",说明诗人早巳"情怯"。对家中情况的一无所知,使诗人的思虑中,增加了不安和疑惧:亲人们是否遭遇到什么不幸呢?空间的阻隔,时间的推移,使这种不安和疑惧,日趋沉重地郁结在诗人的心头。渡过汉水,离乡日近,但心中的恐惧也越来越沉重,因为不祥的猜测,有可能即将被证实。"不敢问",不是"不想问",诗人也想能尽早知道家人的消息。不过,假如能听到好消息,固然会无限欣喜,但万一相反呢?那么,期待着与家人团聚的喜悦,岂不将被这无情的消息一下子所粉碎?与其如此,不如听任这模糊不明再持续下去,因为毕竟还存在着一切皆好的希望啊。这种想问而又不敢问的矛盾心理,反映了诗人焦虑痛苦的心情。大诗人杜甫在战乱中与亲人分离,又音信不通,在《述怀》一诗中,写了这样几句;"自寄一封书,今已十月后。反畏消息来,寸心亦何有!"尽管诗人的身份不同,造成音书惭绝的原因不同,但矛盾痛苦的心情却完全相同。当然,这种独特的生活体验,不会人人都有;但这种特殊微妙的心理状态。却是大家都能理解,真实可信的。看似不合情理,其实只是情况特殊而已。
以上这一思索,理解的过程,可以使我们对这首诗巧妙的抒情艺术,有更深刻的体会。诗人在用逐层递进的追述,交代了背景之后,立即直抒胸臆,不加保留地倾诉出矛盾心理和痛苦心情。但是,读者却必需经过一番认真的咀嚼,才能感受到这种特殊的心理状态,达到与作者的心灵沟通。这种高度简洁的抒情手法,使作品用最省略的语言,获取了极为深远的艺术效果。
此诗一说作于宋之问神龙二年(706年)途经汉水时。武氏去世后,唐中宗将其贬为泷州参军。神龙元年(705年)十月宋之问过岭,次年春即冒险逃回洛阳,途经汉江时写下了此诗。另一说,此诗是李频由贬所泷州逃归洛阳,途经汉江(指襄阳附近的汉水)时所作。
参考资料:
1、颜邦逸 赵雪沛.大学生人文素质教育教材·文学作品赏析.哈尔滨:哈尔滨工程大学出版社,2004:110-112
2、(清)蘅塘退士选编.唐诗三百首精译赏析.北京市:高等教育出版社,2011:290
《渡汉江》诗意在写思乡情切,真实地刻画了诗人久别还乡,即将到家时的激动而又复杂的心情。语极浅近,意颇深邃;描摹心理,熨贴入微;不矫揉造作,自然至美。
前两句追叙贬居岭南的情况。贬斥蛮荒,本就够悲苦的了,何况又和家人音讯隔绝,彼此未卜存亡,更何况又是在这种情况下经冬历春,捱过漫长的时间。诗人没有平列空间的悬隔、音书的断绝、时间的久远这三层意思,而是依次层递,逐步加以展示,这就强化和加深了贬居遐荒期间孤孑、苦闷的感情,和对家乡、亲人的思念。“断”字“复”字,似不着力,却很见作意。此诗人困居贬所时那种与世隔绝的处境,失去任何精神慰藉的生活情景,以及度日如年、难以忍受的精神痛苦,都历历可见,鲜明可触。这两句平平叙起,从容承接,没有什么惊人之笔,往往容易为读者轻易放过。其实,它在全篇中的地位、作用很重要。有了这个背景,下两句出色的抒情才字字有根。
第三、四两句描写诗人逃归途中的心理变化。“近乡”交代诗人因长期不知家人消息而逃离贬地,走近家乡。所谓“情更怯”,即愈接近故乡,离家人愈近,担忧也愈厉害,简直变成了一种害怕,怕到“不敢问来人”。按照常情,这两句似乎应该写成“近乡情更切,急欲问来人”,诗人笔下所写的却完全出乎常情:“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仔细寻味,又觉得只有这样,才合乎前两句所揭示的“规定情景”。因为诗人贬居岭外,又长期没有家人的任何音讯,一方面固然日夜在思念家人,另一方面又时刻担心家人的命运,怕家人由于诗人的牵累而遭到不幸。“音书断”“复历春”这种思念随着担心同时的到来,形成急切盼回家,又怕到家里的矛盾心理状态。这种矛盾心理,在逃归的路上,特别是渡过汉江,接近家乡之后,有了进一步的戏剧性发展:原先的担心、忧虑和模糊的不祥预感,此刻似乎马上就会被路上所遇到的某个熟人所证实,变成活生生的残酷现实;而长期来梦寐以求的与家人团聚的愿望则立即会被无情的现实所粉碎。因此,“情更切”变成了“情更怯”,“急欲问”变成了“不敢问”。这是在“岭外音书断”这种特殊情况下心理矛盾发展的必然。“情更怯”与“不敢问”更能体现诗人此际强自抑制的急切愿望和由此造成的精神痛苦。愈接近重逢,诗人便会愈发忧虑,发展到极端,这种忧虑就会变成一种恐惧、战栗,使之不敢面对现实。
诗人正是这样逼真地再现了特殊境遇下,对家人的入骨关爱,吟咏出入类心灵的良善韵律,从而引起了千古的共鸣。只是这种境遇的造成,诗人不能辞其咎。在这一点上,后来杜甫的“反畏消息来,寸心亦何有”(《述怀》)写战乱中担忧家人,至于不敢面对吉凶未卜的“消息”。则更有时代感,更耐人寻味。
此诗不仅有巧妙的抒情艺术,而且有更深刻的体会。作者用逐层递进的追述,交代了背景之后,立即直抒胸臆,不加保留地倾诉出矛盾心理和痛苦心情。但是,读者却必需经过一番认真的咀嚼,才能感受到这种特殊的心理状态,达到与作者的心灵沟通。这种高度简洁的抒情手法,使作品用最省略的语言,获取了极为深远的艺术效果。
参考资料:
1、刘学锴 等.唐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34-35
2、颜邦逸 赵雪沛.大学生人文素质教育教材·文学作品赏析.哈尔滨:哈尔滨工程大学出版社,2004:110-112
3、张恩富.唐诗的历史.重庆:重庆出版社,2006:23-25
子厚,讳宗元。七世祖庆,为拓跋魏侍中,封济阴公。曾伯祖奭,为唐宰相,与褚遂良、韩瑗俱得罪武后,死高宗朝。皇考讳镇,以事母弃太常博士,求为县令江南。其后以不能媚权贵,失御史。权贵人死,乃复拜侍御史。号为刚直,所与游皆当世名人。
子厚少精敏,无不通达。逮其父时,虽少年,已自成人,能取进士第,崭然见头角。众谓柳氏有子矣。其后以博学宏词,授集贤殿正字。俊杰廉悍,议论证据今古,出入经史百子,踔厉风发,率常屈其座人。名声大振,一时皆慕与之交。诸公要人,争欲令出我门下,交口荐誉之。
贞元十九年,由蓝田尉拜监察御史。顺宗即位,拜礼部员外郎。遇用事者得罪,例出为刺史。未至,又例贬永州司马。居闲,益自刻苦,务记览,为词章,泛滥停蓄,为深博无涯涘。而自肆于山水间。
元和中,尝例召至京师;又偕出为刺史,而子厚得柳州。既至,叹曰:“是岂不足为政邪?”因其土俗,为设教禁,州人顺赖。其俗以男女质钱,约不时赎,子本相侔,则没为奴婢。子厚与设方计,悉令赎归。其尤贫力不能者,令书其佣,足相当,则使归其质。观察使下其法于他州,比一岁,免而归者且千人。衡湘以南为进士者,皆以子厚为师,其经承子厚口讲指画为文词者,悉有法度可观。
其召至京师而复为刺史也,中山刘梦得禹锡亦在遣中,当诣播州。子厚泣曰:“播州非人所居,而梦得亲在堂,吾不忍梦得之穷,无辞以白其大人;且万无母子俱往理。”请于朝,将拜疏,愿以柳易播,虽重得罪,死不恨。遇有以梦得事白上者,梦得于是改刺连州。呜呼!士穷乃见节义。今夫平居里巷相慕悦,酒食游戏相徵逐,诩诩强笑语以相取下,握手出肺肝相示,指天日涕泣,誓生死不相背负,真若可信;一旦临小利害,仅如毛发比,反眼若不相识。落陷穽,不一引手救,反挤之,又下石焉者,皆是也。此宜禽兽夷狄所不忍为,而其人自视以为得计。闻子厚之风,亦可以少愧矣。
子厚前时少年,勇于为人,不自贵重顾籍,谓功业可立就,故坐废退。既退,又无相知有气力得位者推挽,故卒死于穷裔。材不为世用,道不行于时也。使子厚在台省时,自持其身,已能如司马刺史时,亦自不斥;斥时,有人力能举之,且必复用不穷。然子厚斥不久,穷不极,虽有出于人,其文学辞章,必不能自力,以致必传于后如今,无疑也。虽使子厚得所愿,为将相于一时,以彼易此,孰得孰失,必有能辨之者。
子厚以元和十四年十一月八日卒,年四十七。以十五年七月十日,归葬万年先人墓侧。子厚有子男二人:长曰周六,始四岁;季曰周七,子厚卒乃生。女子二人,皆幼。其得归葬也,费皆出观察使河东裴君行立。行立有节概,重然诺,与子厚结交,子厚亦为之尽,竟赖其力。葬子厚于万年之墓者,舅弟卢遵。遵,涿人,性谨慎,学问不厌。自子厚之斥,遵从而家焉,逮其死不去。既往葬子厚,又将经纪其家,庶几有始终者。
铭曰:“是惟子厚之室,既固既安,以利其嗣人。”
吾闻京城南,兹惟群山囿。东西两际海,巨细难悉究。
山经及地志,茫昧非受授。团辞试提挈,挂一念万漏。
欲休谅不能,粗叙所经觏。尝升崇丘望,戢戢见相凑。
晴明出棱角,缕脉碎分绣。蒸岚相澒洞,表里忽通透。
无风自飘簸,融液煦柔茂。横云时平凝,点点露数岫。
天空浮修眉,浓绿画新就。孤撑有巉绝,海浴褰鹏噣。
春阳潜沮洳,濯濯吐深秀。岩峦虽嵂崒,软弱类含酎。
夏炎百木盛,荫郁增埋覆。神灵日歊歔,云气争结构。
秋霜喜刻轹,磔卓立癯瘦。参差相叠重,刚耿陵宇宙。
冬行虽幽墨,冰雪工琢镂。新曦照危峨,亿丈恒高袤。
明昏无停态,顷刻异状候。西南雄太白,突起莫间簉。
藩都配德运,分宅占丁戊。逍遥越坤位,诋讦陷乾窦。
空虚寒兢兢,风气较搜漱。朱维方烧日,阴霰纵腾糅。
昆明大池北,去觌偶晴昼。绵联穷俯视,倒侧困清沤。
微澜动水面,踊跃躁猱狖。惊呼惜破碎,仰喜呀不仆。
前寻径杜墅,岔蔽毕原陋。崎岖上轩昂,始得观览富。
行行将遂穷,岭陆烦互走。勃然思坼裂,拥掩难恕宥。
巨灵与夸蛾,远贾期必售。还疑造物意,固护蓄精祐。
力虽能排斡,雷电怯呵诟。攀缘脱手足,蹭蹬抵积甃。
茫如试矫首,堛塞生怐愗。威容丧萧爽,近新迷远旧。
拘官计日月,欲进不可又。因缘窥其湫,凝湛閟阴兽。
鱼虾可俯掇,神物安敢寇。林柯有脱叶,欲堕鸟惊救。
争衔弯环飞,投弃急哺鷇。旋归道回睨,达枿壮复奏。
吁嗟信奇怪,峙质能化贸。前年遭谴谪,探历得邂逅。
初从蓝田入,顾盻劳颈脰。时天晦大雪,泪目苦矇瞀。
峻涂拖长冰,直上若悬溜。褰衣步推马,颠蹶退且复。
苍黄忘遐睎,所瞩才左右。杉篁咤蒲苏,杲耀攒介胄。
专心忆平道,脱险逾避臭。昨来逢清霁,宿愿忻始副。
峥嵘跻冢顶,倏闪杂鼯鼬。前低划开阔,烂漫堆众皱。
或连若相从,或蹙若相斗。或妥若弭伏,或竦若惊雊。
或散若瓦解,或赴若辐凑。或翩若船游,或决若马骤。
或背若相恶,或向若相佑。或乱若抽笋,或嵲若注灸。
或错若绘画,或缭若篆籀。或罗若星离,或蓊若云逗。
或浮若波涛,或碎若锄耨。或如贲育伦,赌胜勇前购。
先强势已出,后钝嗔bz譳。或如帝王尊,丛集朝贱幼。
虽亲不亵狎,虽远不悖谬。或如临食案,肴核纷饤饾。
又如游九原,坟墓包椁柩。或累若盆罂,或揭若bB豆。
或覆若曝鳖,或颓若寝兽。或蜿若藏龙,或翼若搏鹫。
或齐若友朋,或随若先后。或迸若流落,或顾若宿留。
或戾若仇雠,或密若婚媾。或俨若峨冠,或翻若舞袖。
或屹若战阵,或围若蒐狩。或靡然东注,或偃然北首。
或如火熹焰,或若气饙馏。或行而不辍,或遗而不收。
或斜而不倚,或弛而不彀。或赤若秃鬝,或熏若柴槱。
或如龟拆兆,或若卦分繇。或前横若剥,或后断若姤。
延延离又属,夬夬叛还遘。喁喁鱼闯萍,落落月经宿。
誾誾树墙垣,巘巘驾库厩。参参削剑戟,焕焕衔莹琇。
敷敷花披萼,k7々屋摧霤。悠悠舒而安,兀兀狂以狃。
超超出犹奔,蠢蠢骇不懋。大哉立天地,经纪肖营腠。
厥初孰开张,黾勉谁劝侑。创兹朴而巧,戮力忍劳疚。
得非施斧斤,无乃假诅咒。鸿荒竟无传,功大莫酬僦。
尝闻于祠官,芬苾降歆嗅。斐然作歌诗,惟用赞报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