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市
奂山山市,邑八景之一也,然数年恒不一见。孙公子禹年与同人饮楼上,忽见山头有孤塔耸起,高插青冥,相顾惊疑,念近中无此禅院。无何,见宫殿数十所,碧瓦飞甍,始悟为山市。未几,高垣睥睨,连亘六七里,居然城郭矣。中有楼若者,堂若者,坊若者,历历在目,以亿万计。忽大风起,尘气莽莽然,城市依稀而已。既而风定天清,一切乌有,惟危楼一座,直接霄汉。楼五架,窗扉皆洞开;一行有五点明处,楼外天也。
层层指数,楼愈高,则明渐少。数至八层,裁如星点。又其上,则黯然缥缈,不可计其层次矣。而楼上人往来屑屑,或凭或立,不一状。逾时,楼渐低,可见其顶;又渐如常楼;又渐如高舍;倏忽如拳如豆,遂不可见。
又闻有早行者,见山上人烟市肆,与世无别,故又名“鬼市”云。
奂山山市,邑八景之一也,然數年恒不一見。孫公子禹年與同人飲樓上,忽見山頭有孤塔聳起,高插青冥,相顧驚疑,念近中無此禅院。無何,見宮殿數十所,碧瓦飛甍,始悟為山市。未幾,高垣睥睨,連亘六七裡,居然城郭矣。中有樓若者,堂若者,坊若者,曆曆在目,以億萬計。忽大風起,塵氣莽莽然,城市依稀而已。既而風定天清,一切烏有,惟危樓一座,直接霄漢。樓五架,窗扉皆洞開;一行有五點明處,樓外天也。
層層指數,樓愈高,則明漸少。數至八層,裁如星點。又其上,則黯然缥缈,不可計其層次矣。而樓上人往來屑屑,或憑或立,不一狀。逾時,樓漸低,可見其頂;又漸如常樓;又漸如高舍;倏忽如拳如豆,遂不可見。
又聞有早行者,見山上人煙市肆,與世無别,故又名“鬼市”雲。
译文及注释
译文
奂山的山市,是(淄川)县有名的八景之一,但好几年也难得见到一次。有位名叫孙禹年的公子,同几位志同道合朋友(在)楼上饮酒,忽然看见(奂山)山头有一座孤零零塔耸立起来,高高地插入青天。(大家)面面相觑,惊疑不定,心想附近并没有这么个禅院。没过多久,又出现了几十座高大的宫殿,碧绿色的琉璃瓦,飞翘的殿檐,(人们)这才明白是(出现)山市。不到一会儿,只见一座高高低低的城墙,连绵不断有六七里长,竟然像一座城市。其中(景物)有像楼一样的,有像厅堂一样的,有像街巷一样的,(一个个)清晰地出现在眼前,(多得)可以用亿万来计算。忽然,一阵大风刮起,空气中的尘土之大,城市变得隐隐约约。接着,风停了,天空又变得晴朗起来,刚才的一切都消失了,只有一座高楼,直插云霄,这座楼每层有五间,门窗全都是大开着的;每一行有五处明亮的地方,(透露出)那是楼那边的天空。
一层层地指着数,楼越高亮点越小,数到第八层,亮点才如星星一般大了;又往上数,就昏暗得看不分明,没法计算层次了。楼上的人往来匆匆,有靠着的,有站立的,形态各不一样。过了一会,楼渐渐低矮下来,可以看见楼顶了,慢慢地又像平常的高楼一样了,又渐渐地像座高房子,突然间又只像拳头那么大,像豆粒那么小,接着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又听说有起早赶路的人,看见山上有店铺集市(人来人往),和人世间没有两样,所以又叫“鬼市”。
注释
山市:山市蜃景,与“海市蜃楼”相似。
奂山 :山名。旧淄川县有涣山,也写作焕山。
邑:县。这里指清代淄川县,今属淄博市。
孙公子禹年 :对孙禹年的尊称。公子,旧时用来称呼豪门贵族子弟。
然数年恒不一见 :经常是多年看不见一次。然,但是。 数年,许多年。恒,经常。
同人:共事的人或志同道合的友人
饮:喝酒。
青冥 :青天,天空。青,形容天空的颜色。冥,形容天高远无穷的样子。
相顾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念:想。
禅院 :佛寺。禅,佛教用语,表示与佛教有关的事物。
无何 :不久,不一会儿。
碧瓦飞甍:青色的瓦和翘起的屋檐。飞甍:两端翘起的房脊。甍,房脊。
始悟 :才明白。始:才,悟:明白
未几 :不久,不一会儿。与前边的“无何”含义相同。
高垣睥睨 :高高低低的城墙。高垣,高墙。睥睨,又写做“埤堄”。指女墙,即城墙上呈凹凸形的矮墙。
连亘 :连绵不断。
居然城郭 :竟然变成一座城郭了。居然,竟然。城郭,城市。
中有楼若者 :其中有的像楼。
堂若者 :有的像厅堂。堂,厅堂。
坊若者 :有的像牌坊。坊,街巷、店铺。
历历在目 :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以:用。
莽莽然 :一片迷茫的样子。莽莽,一片迷茫。
依稀 :隐隐约约。
既而:不久。
一切乌有:这个词用来形容什么都没有,或者也可以用来形容漏得或者消磨、消耗得所剩无几。现指,所有的(景象)都没有了。乌有,虚幻,不存在。乌,同“无”。
危楼 :高楼。危,高。
直接:连接。
霄汉 :云霄与天河。
窗扉 :窗户。
皆:都。
洞开 :敞开
裁如星点 :才像星星那么小。裁,通“才”,仅仅。
黯然缥缈 :黯淡下来,隐隐约约,若有若无。黯然,昏暗的样子缥缈,隐隐约约,若有若无,又作“飘渺”。
而:然后。
往来屑屑 :形容来往匆匆。屑屑,忙碌的样子。
或:有的人。
凭 :靠着。
不一状 :形态不一。
逾时 :过了一会儿。
倏忽 :突然。
遂 :终于。
人烟市肆 :人家和集市。市肆,集市。肆,店铺。
孤 :孤零零。
耸 :耸立。
惊疑 :惊奇,疑惑。
碧 :青绿色。
同人:同业朋友。
然:但是。
数:几。
明(出自文中“则明渐少”):光亮。
行(出自文中“又闻有早行者”):赶路(另一说行也为走的意思)
与世无别:跟尘世上的情形没有什么区别。
孙公子禹年:对孙禹年的尊称。
风定天清:大风停止,天空晴朗。
孤塔耸起:意思是孤零零的一座塔耸立起来。
通假字
裁如星点:裁通“才”,仅仅,只有,刚刚。
乌:乌通“无”,没有。
词类活用
故又名“鬼市”云 (名:叫,称。名词用作动词)。
窗扉皆洞开(洞:像洞一样,名词作状语)。
中有楼若者,堂若者,坊若者(名词作状语。依次译为:城市中有像楼台的,有像厅堂的,有像牌坊的)。
楼渐低(低:降低。形容词作动词)
古今异义
恒:
古义:常常,经常。
今义:持久,普通。
顾:
古义:看。
今义:注意。
念:
古义:1.思考、思虑 2.惦念、怀思 3. 诵读
今义:1.想念 2.读.
悟:
古义:明白。
今义:了解。
始:
今义:开始。
危楼:
古义:高楼。危,高耸。
今义:危险的楼。
直接:
古义:一直连接到。
今义:不经过中间的事物。
黯然:
古义:1.黑色的样子 2.暗淡无光的样子 3.神情沮丧的样子 4.和谐顺利的意思。
今义:1.阴暗的样子 2.心里不舒服,情绪低落。
层次:
古义:层数 。
今义:说话、作文的次序。
睥睨:
古义:城墙上面呈凹凸形的短墙,亦称女墙。
今义:眼睛斜着向旁边看,形容傲慢的样子。
居然:
古义:竟然。
今义:表示出乎意料,在自己意料之外
(原文:然数年恒不一见)连词,但是,然而(表转折)。
(原文:尘气莽莽然)助词,……的样子。
(原文:居然城郭矣)尾词,副词后缀。
数:
(原文:见宫殿数十所)量词,几,几个。
(原文:数至八层,裁如星点)动词,计数。(原文:然数年恒不一见)多。
(原文:中有楼若者,堂若者,坊若者)有想楼台的,有想厅堂的,有像牌坊的。
无何:
古义:不久,一会儿。
今义:没有什么。
以:
(原文:以亿万计)用,(形容很多)。
参考资料:
1、蒲松龄 著,朱其铠 主编.全本新注聊斋志异.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7年
名句赏析
【奂山山市,邑八景之一也,然数年恒不一见。】
起笔便写山市奇特,为“县八景之一也”,且数年难得一见。
【孙公子禹(yǔ)年与同人饮楼上,忽见山头有孤塔耸起,高插青冥(míng),相顾惊疑,念近中无此禅院,无何,见宫殿/数十所,碧瓦飞甍(méng),始悟为山市。】
二变为宫殿。“碧瓦飞甍”展现出宫殿的宏伟壮观,有点明人看的清晰、真实。山市二字点名主题。
【未几,高垣(yuán)睥(pì)睨(nì),连亘(gèn)六七里,居然城郭矣。】
三变为城郭。“高垣睥睨,连亘六七里”这九个字,以虚代实,以略代详。
【中有楼若者,堂若者,坊若者,历历在目,以亿万计。忽大风起,尘气莽(mǎng)莽然,城市依稀而已。】
粗略的勾勒了一个庞大城市的规模和轮廓。“历历在目”再现了山市的清晰。“以亿万计”运用了夸张的手法,显示出城市繁荣的景象。由阴而晴。
【既而风定天清,一切乌有,惟危楼一座,直接霄(xiāo)汉。楼五架,窗扉 ( fēi ) 皆洞开;一行有五点明处,楼外天也。】
由阴而晴。四周变为危楼。”直接霄(xiāo)汉”突出楼高大、耸立的情状。
【楼上人往来屑(xiè)屑,或凭或立,不一状。逾(yú)时,楼渐低,可见其顶;又渐如常楼;又渐如高舍;倏(shū)忽如拳如豆,遂(suì)不可见。】
“楼上人往来屑(xiè)屑,或凭或立”写楼上人的活动、风姿和神态,形象生动,使读者似乎触摸到“山市”里的人情风俗气息。楼的变化:由高而低,由大而小,由有而无。此处笔触细致入微,令人叫绝。“倏(shū)忽如拳如豆,遂(suì)不可见。”写欢迎的消失,描绘了为楼的变化,使人目不暇接,又回味无穷。
【又闻有早行者,见山上人烟市肆(sì),与世无别,故又名“鬼市”云。】
末尾补叙,再写山市的多姿。“又闻”侧面证明“山市”之实有。
创作背景
以情衬景。作者在形貌时,是通过孙禹年及其朋友的眼睛来形貌山市奇景的。
教学建议
这是一篇自读课文,可用一节课指导学生阅读。
首先我们要知道山市的形成:当光线在同一密度的均匀介质内进行的时候,光的速度不变,它以直线的方向前进,可是当光线倾斜地由这一介质进入另一密度不同的介质时,光的速度就会发生改变,进行的方向也发生曲折,这种现象叫做折射。当你用一根直杆倾斜地插入水中时,可以看到杆在水下部分与它露在水上的部分好象折断的中去的光线了。这样的现象叫做全反射。
空气本身并不是一个均匀的介质,在一般情况下,它的密度是随高度的增大而递减的,高度越高,密度越小。当光线穿过不同高度的空气层时,总会引起一些折射,但这种折射现象在我们日常生活中已经习惯了,所以不觉得有什么异样。
可是当空气温度在垂直变化的反常,并会导致与通常不同的折射和全反射,这就会产生海市蜃楼的现象。由于空气密度反常的具体情况不同,海市蜃楼出现的型式也不同。
在夏季,白昼海水湿度比较低,特别是有冷水流经过的海面,水温更低,下层空气受水温更低,下层空气受水温影响,较上层空气为冷,出现下冷上暧的反常现象(正常情况是下暧上凉,平均每隔100米高度,气温降低0.5~0.6 左右)。下层空气本来就因气压较高,密度较大,再加上气温又较上层为低,密度就显得特别大,因此空气层下密上稀的差别异常显著。
“登州海中时有云气,如宫室台观,城堞人物,车马冠盖,历历可睹。”
这就是他在蓬莱所看到的上现蜃景。1933年5月22日上午11点多钟,青岛前海(胶州湾外口)竹岔岛上也曾发现过上现蜃景,一时轰传全市,很多人前往观看。1975年在广东省附近的海面上,曾出现一次延续6小时的上现蜃景。
不但夏季在海面上可以看到上现蜃景,在江面有晨也可看到,例如1934年8月2日在南通附近的江面上就现过。那天酷日当空,天气特别热,午后,突然发现长江上空映现出楼台城廓和树木房屋,全部蜃景长20多里。约半小时后,向东移动,突然消逝。后又出现三山,高耸入云,中间一山,很象香炉;又隔了半小时,才全部消失。
折射光线到了贴近地面热而稀的空气层时,就发生全反射,光线又由近地面密度小的气层反射回到上面较密的气层中来。这样,经过一条向下向下凹陷的弯曲光线,把树的影像送到人的眼中,就出现了一棵树的倒影。
由于倒影位于实物的下面,所以又叫下现蜃景。这种倒影很容易给予人们以水边树影的幻觉,以为远处一定是一个湖。凡是曾在沙漠旅行过的人,大都有类似的经历。拍摄影片《登上希夏邦马峰》的一位摄影师,行走在一片广阔的干枯草原上时,也曾看见这样一个下现蜃景,他朝蜃景的方向跑去,想汲水煮饭。等他跑到那里一看,什么水源也没有,才发现是上了蜃景的当。这是因为干枯的草和沙子一样,可以被烈日晒得热浪滚滚,使空气层的密度从下至上逐渐增大,因而产生下现蜃景。
无论哪一种海市蜃楼,只能在无风或风力极微弱的天气条件下出现。当大风一起,引起了上下层空气的搅动混合,上下层空气密度的差异减小了,光线没有什么异常折射和全反射,那么所有的幻景就立刻消逝了。
根据这篇课文的特点和教学要求,课堂教学可分为两个部分:前一部分,任务是使学生能顺畅地诵读,熟悉课文中的描写用语,并培养学生的想像力。需时约35分钟。后一部分,任务是完成练习,需时约10分钟。前者是基础,基础打得扎实,练习才能顺利完成。
下面仅就怎样完成前一部分任务提几条建议:
一、预习还是要抓。本课生词较多,尽管都有注释,不多读几遍,仍恐难记住;文句要读得顺畅,也并非易事。对这些困难,必须充分估计到,要使学生在预习中对课文有有关联词或语末助词,如“(既而)风定天清”“居然城郭(矣)”;有的在句中,如“(然数年)恒不一见”“(见山上)人烟市肆”等。读好这些四字结构是关键。
读全文至少四遍(约需10分钟)。
三、把解词和培养学生的想像力结合在一起。全用启发提问的方式,按“山市”的三个画面(塔和宫殿;城郭和其他建筑;危楼一座)依次提问,最后再用时间词语把它们联结起来。(约需20分钟)
提问完毕,最好将全文再读两遍,要提示学生一边读一边想像“山市”的图景,以保持印象的完整。
关于作家作品的介绍,切忌贪多,如果练习完成得快,也可以讲一两个短小的故事。题注已经讲到了的,用不着重复。
赏析
纵观山市出现的全过程,可分四个阶段。
初生阶段
这是目击者眼中的画面。文章还描写了目击者的心理变化:见孤塔时,彼此“相顾惊疑”,表明它是突然出现的,而且跟实读者带到目击者所在的地方了。
以下所写仍是目击者所见画面,但读者在感觉上发生了变化:一切都如同亲见。
发展阶段
先总写一笔:“高垣睥睨,连亘六七里。”颇有恢宏的气象。然后分写:“中有楼若者,堂若者,坊若者,历历在目,以亿万计。”虽然寥寥数语,却可以诱发读者想像出一幅跟《清明上河图》相似的画卷来。这幅画卷最后在风中消失,又不禁使人感到怅然。
高潮阶段
因“风定天清,一切乌有”,只剩下一座高接霄汉的危楼,所以楼的形状看得格外清楚,连楼外天空也显现了出来,给人的感觉是距离比先前的城郭缩短了一些。更为特殊的是,楼上还有来来往往的人,或凭或立,与人有照应开头的作用,说明奂山这个地方确实能看到这种奇异的现象。
时间的变化:忽——无何——未几——忽——既而——逾时——倏忽
景致的变化:孤塔——宫殿——城郭——危楼——消失
消退阶段
景象全部消失,山市景象结束。作者的最后一句话和第一句话相呼应,给山市增加了神秘感。
主题思想
《聊斋志异》以谈狐说鬼的形式.揭露当时现实的黑暗和官吏的罪恶,对科举制度和礼教也有所批判,并以同情的笔调描绘了青年男女相爱的故事。但书中也存在着一些宣传“忠,孝,节,义”的封建伦理观念和迷信色彩。
1、悬是作者笔锋一转“然数年恒不一见”,又给山市增添了一些神秘的气氛,读者的好奇心被强烈的激发了。
融情入景
以情衬景。作者在描写时,是通过孙禹年及其朋友的眼睛来描写山市奇景的。孙禹年在与朋友饮酒时,忽然看见远处奂山山峰上出现了隐隐约约的高耸的“孤塔”,他们不禁“相顾而疑”,因为此处根本就没有寺院,哪来的孤塔呢?这种强烈的惊奇、迷惑的情绪,既是对离奇的山市景色一种烘托,又是感染读者的一种媒介。作者在描述的过程中融入了这种情绪,一步步吸引读者,去揭开山市的秘密。文中伴随着惊异的情绪波动,层层展开描写,使山市的每一景物,每一次变幻都给人以新奇的感觉。接着,“孤塔”旁又出现了数十所华丽的宫殿,直到此时,作者才点明了“始悟为山市”。孙某及其朋友由“惊疑”而“悟”。伴随着“悟”而来的应该是轻松、释然的心情,集中精神观赏难得一见的山市奇观。
楼上各色人的活动,细腻地点染了楼中人物的姿态和神韵。如果说,前面是以粗、虚、略的笔法勾勒了城市的概貌,写起来气势飞动的话,那么后面则是以细、实、详的笔墨,具体描绘了山市中的一楼一景,一人一态,写得极有情味,这样的描写,我们不只是看到了“山市”里的高楼、城郭,而且似乎触摸到了“山市”里人情风俗的气息。同时,也使得本是无中生有的山市蜃景充满浓郁的生活气息,富有实感。同时,作者在描绘景物时点到为止,给读者留下了无限想像与玩味的空间。
动静互变
山市景象变幻不定,作者着力捕捉山市的每一次变化,在短短的一百字中,将其描写的生动、形象、令人拍案叫绝。
绝大多数人只能望而兴叹。这篇文章是根据目击者的叙述写的,它历历如画地再现了山市由生成到消失的过程,无论是大笔勾勒或工笔描摹,都能曲尽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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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服,莒之罗店人。早孤,绝慧,十四入泮。母最爱之,寻常不令游郊野。聘萧氏,未嫁而夭,故求凰未就也。会上元,有舅氏子吴生,邀同眺瞩。方至村外,舅家有仆来,招吴去。生见游女如云,乘兴独遨。有女郎携婢,拈梅花一枝,容华绝代,笑容可掬。生注目不移,竟忘顾忌。女过去数武,顾婢曰:“个儿郎目灼灼似贼!”遗花地上,笑语自去。生拾花怅然,神魂丧失,怏怏遂返。至家,藏花枕底,垂头而睡,不语亦不食。母忧之。醮禳益剧,肌革锐减。医师诊视,投剂发表,忽忽若迷。母抚问所由,默然不答。适吴生来,嘱密诘之。吴至榻前,生见之泪下。吴就榻慰解,渐致研诘。生具吐其实,且求谋画。吴笑曰:“君意亦复痴,此愿有何难遂?当代访之。徒步于野,必非世家。如其未字,事固谐矣;不然,拚以重赂,计必允遂。但得痊瘳,成事在我。”生闻之,不觉解颐。吴出告母,物色女子居里。而探访既穷,并无踪迹。母大忧,无所为计。然自吴去后,颜顿开,食亦略进。数日,吴复来。生问所谋。吴绐之曰:“已得之矣。我以为谁何人,乃我姑氏女,即君姨妹行,今尚待聘。虽内戚有婚姻之嫌,实告之,无不谐者。”生喜溢眉宇,问居何里。吴诡曰:“西南山中,去此可三十余里。”生又付嘱再四,吴锐身自任而去。
生由此饮食渐加,日就平复。探视枕底,花虽枯,未便雕落。凝思把玩,如见其人。怪吴不至,折柬招之。吴支托不肯赴召。生恚怒,悒悒不欢。母虑其复病,急为议姻。略与商榷,辄摇首不愿,惟日盼吴。吴迄无耗,益怨恨之。转思三十里非遥,何必仰息他人?怀梅袖中,负气自往,而家人不知也。伶仃独步,无可问程,但望南山行去。约三十余里,乱山合沓,空翠爽肌,寂无人行,止有鸟道。遥望谷底,丛花乱树中,隐隐有小里落。下山入村,见舍宇无多,皆茅屋,而意甚修雅。北向一家,门前皆绿柳,墙内桃杏尤繁,间以修竹,野鸟格磔其中。意是园亭,不敢遽入。回顾对户,有巨石滑洁,因据坐少憩。俄闻墙内有女子,长呼“小荣”,其声娇细。方伫听间,一女郎由东而西,执杏花一朵,俯首自簪。举头见生,遂不复簪,含笑拈花而入。审视之,即上元途中所遇也。心骤喜,但念无以阶进,欲呼姨氏,而顾从无还往,惧有讹误。门内无人可问,坐卧徘徊,自朝至于日昃,盈盈望断,并忘饥渴。时见女子露半面来窥,似讶其不去者。忽一老妪扶杖出,顾生曰:“何处郎君,闻自辰刻便来,以至于今,意将何为?得毋饥耶?”生急起揖之,答云:“将以盼亲。”媪聋聩不闻。又大言之。乃问:“贵戚何姓?”生不能答。媪笑曰:“奇哉。姓名尚自不知,何亲可探?我视郎君,亦书痴耳。不如从我来,啖以粗粝,家有短榻可卧,待明朝归,询知姓氏,再来探访,不晚也。”生方腹馁思啖,又从此渐近丽人,大喜。从媪入,见门内白石砌路,夹道红花,片片堕阶上;曲折而西,又启一关,豆棚架满庭中。肃客入舍,粉壁光明如镜,窗外海棠枝朵,探入室内,裀藉几榻,罔不洁泽。甫坐,即有人自窗外隐约相窥。媪唤:“小荣,可速作黍。”外有婢子噭声而应。坐次,具展宗阀。媪曰:“郎君外祖,莫姓吴否?”曰:“然。”媪惊曰:“是吾甥也!尊堂,我妹子。年来以家窭贫,又无三尺男,遂至音问梗塞。甥长成如许,尚不相识。”生曰:此来即为姨也,匆遽遂忘姓氏。”媪曰:“老身秦姓,并无诞育;弱息仅存,亦为庶产。渠母改醮,遗我鞠养。颇亦不钝,但少教训,嬉不知愁。少顷,使来拜识。”
未几,婢子具饭,雏尾盈握。媪劝餐已,婢来敛具。媪曰:“唤宁姑来。”婢应去。良久,闻户外隐有笑声。媪又唤曰:“婴宁,汝姨兄在此。”户外嗤嗤笑不已。婢推之以入,犹掩其口,笑不可遏。媪嗔目曰:“有客在,咤咤叱叱,是何景象?”女忍笑而立,生揖之。媪曰:“此王郎,汝姨子。一家尚不相识,可笑人也。”生问:“妹子年几何矣?”媪未能解。生又言之。女复笑,不可仰视。媪谓生曰:“我言少教诲,此可见也。年已十六,呆痴裁如婴儿。”生曰:“小于甥一岁。”曰:“阿甥已十七矣,得非庚午属马者耶?”生首应之。又问:“甥妇阿谁?”答云:“无之。”曰:“如甥才貌,何十七岁犹未聘耶?婴宁亦无姑家,极相匹敌,惜有内亲之嫌。”生无语,目注婴宁,不遑他瞬。婢向女小语云:“目灼灼,贼腔未改。”女又大笑,顾婢曰:“视碧桃开未?”遽起,以袖掩口,细碎莲步而出。至门外,笑声始纵。媪亦起,唤婢幞被,为生安置。曰:“阿甥来不易,宜留三五日,迟迟送汝归。如嫌幽闷,舍后有小园,可供消遣,有书可读。”次日,至舍后,果有园半亩,细草铺毡,杨花糁径;有草舍三楹,花木四合其所。穿花小步,闻树头苏苏有声,仰视,则婴宁在上。见生,狂笑欲堕。生曰:“勿尔,堕矣。”女且下且笑,不能自止。方将及地,失手而堕,笑乃止。生扶之,阴捘其腕。女笑又作,倚树不能行,良久乃罢。生俟其笑歇,乃出袖中花示之。女接之曰:“枯矣。何留之?”曰:“此上元妹子所遗,故存之。”问:“存之何意?”曰:“以示相爱不忘也。自上元相遇,凝思成疾,自分化为异物;不图得见颜色,幸垂怜悯。”女曰:“此大细事,至戚何所靳惜?待兄行时,园中花,当唤老奴来,折一巨捆负送之。”生曰:“妹子痴耶?”女曰:“何便是痴?”生曰:“我非爱花,爱拈花之人耳。”女曰:“葭莩之情,爱何待言。”生曰:“我所谓爱,非瓜葛之爱,乃夫妻之爱。”女曰:“有以异乎?”曰:“夜共枕席耳。”女俯思良久,曰:“我不惯与生人睡。”语未已,婢潜至,生惶恐遁去。少时,会母所。母问何往,女答以园中共话。媪曰:“饭熟已久,有何长言,周遮乃耳。”女曰:“大哥欲我共寝。”言未已,生大窘,急目瞪之,女微笑而止。幸媪不闻,犹絮絮究诘。生急以他词掩之,因小语责女。女曰:“适此语不应说耶?”生曰:“此背人语。”女曰:“背他人,岂得背老母。且寝处亦常事,何讳之?”生恨其痴,无术可以悟之。食方竟,家中人捉双卫来寻生。
先是,母待生久不归,始疑;村中搜觅几遍,竟无踪兆。因往询吴。吴忆曩言,因教于西南山行觅。凡历数村,始至于此。生出门,适相值,便入告媪,且请偕女同归。媪喜曰:“我有志,匪伊朝夕。但残躯不能远涉,得甥携妹子去,识认阿姨,大好。”呼婴宁,宁笑至。媪曰:“有何喜,笑辄不辍?若不笑,当为全人。”因怒之以目。乃曰:“大哥欲同汝去,可便装束。”又饷家人酒食,始送之出,曰:“姨家田产充裕,能养冗人。到彼且勿归,小学诗礼,亦好事翁姑。即烦阿姨,为汝择一良匹。”二人遂发,至山坳回顾,犹依稀见媪倚门北望也。抵家,母睹姝丽,惊问为谁。生以姨女对。母曰:“前吴郎与儿言者,诈也。我未有姊,何以得甥。”问女,女曰:“我非母出。父为秦氏,没时,儿在褓中,不能记忆。”母曰:“我一姊适秦氏良确,然殂谢已久,那得复存。”因细诘面庞痣赘,一一符合。又疑曰:“是矣。然亡已多年,何得复存?”疑虑间,吴生至,女避入室。吴询得故,惘然久之。忽曰:“此女名婴宁耶?”生然之。吴极称怪事。问所自知,吴曰:“秦家姑去后,姑丈鳏居,祟于狐,病瘠死。狐生女名婴宁,绷卧床上,家人皆见之。姑丈殁,狐犹时来。后求天师符粘壁间,狐遂携女去。将勿此耶?”彼此疑参,但闻室中吃吃,皆婴宁笑声。母曰:“此女亦太憨生。”吴请面之。母入室,女犹浓笑不顾。母促令出,始极力忍笑,又面壁移时,方出。才一展拜,翻然遽入,放声大笑。满室妇女,为之粲然。吴请往觇其异,就便执柯。寻至村所,庐舍全无,山花零落而已。吴忆姑葬处,仿佛不远,然坟垅湮没,莫可辨识,诧叹而返。母疑其为鬼。入告吴言,女略无骇意,又吊其无家,亦殊无悲意,孜孜憨笑而已。众莫之测。母令与少女同寝止,昧爽即来省问,操女红精巧绝伦。但善笑,禁之亦不可止。然笑嫣然,狂而不损其媚。人皆乐之。邻女少妇,争承迎之。母择吉将为合卺,而终恐为鬼物,窃于日中窥之,形影殊无少异。至日,使华妆行新妇礼,女笑极不能俯仰,遂罢。生以其憨痴,恐漏泄房中隐事,而女殊密秘,不肯道一语。每值母忧怒,女至一笑即解。奴婢小过,恐遭鞭楚,辄求诣母共话,罪婢投见,恒得免。而爱花成癖,物色遍戚党,窃典金钗,购佳种,数月,阶砌藩溷,无非花者。
庭后有木香一架,故邻西家,女每攀登其上,摘供簪玩。母时遇见,辄诃之。女卒不改。一日,西邻子见之,凝注倾倒。女不避而笑。西邻子谓女意己属,心益荡。女指墙底,笑而下。西邻子谓示约处,大悦,及昏而往,女果在焉。就而淫之,则阴如锥刺,痛彻于心,大号而踣。细视非女,则一枯木卧墙边。所接乃水淋窍也。邻父闻声,急奔研问,呻而不言。妻来,始以实告。爇火烛窍,见中有巨蝎,如小蟹然。翁碎木捉杀之,负子至家,半夜寻卒。邻人讼生,讦发婴宁妖异。邑宰素仰生才,稔知其笃行士,谓邻翁讼诬,将杖责之。生为乞免,逐释而归。母谓女曰:“憨狂尔尔,早知过喜而伏忧也。邑令神明,幸不牵累;设鹘突官宰,必逮妇女质公堂,我儿何颜见戚里?”女正色,矢不复笑。母曰:“人罔不笑,但须有时。”而女由是竟不复笑,虽故逗,亦终不笑,然竟日未尝有戚容。一夕,对生零涕。异之。女哽咽曰:“曩以相从日浅,言之恐致骇怪。今日察姑及郎,皆过爱无有异心,直告或无妨乎?妾本狐产,母临去,以妾托鬼母,相依十余年,始有今日。妾又无兄弟,所恃者惟君。老母岑寂山阿,无人怜而合厝之,九泉辄为悼恨。君倘不惜烦费,使地下人消此怨恫,庶养女者不忍溺弃。”生诺之,然虑坟冢迷于荒草。女但言无虑。刻日,夫妻舆榇而往。女于荒烟错楚中,指示墓处,果得媪尸,肤革犹存。女抚哭哀痛。舁归,寻秦氏墓合葬焉。是夜,生梦媪来称谢,寤而述之。女曰:“妾夜见之,嘱勿惊郎君耳。”生恨不邀留。女曰:“彼鬼也。生人多,阳气胜,何能久居?”生问小荣。曰:“是亦狐,最黠,狐母留以视妾。每摄饵相哺,故德之常不去心。昨问母,云已嫁之。”由是岁值寒食,夫妻登秦墓,拜扫无缺。女逾年生一子,在怀抱中,不畏生人,见人辄笑,亦大有母风云。
异史氏曰:观其孜孜憨笑,似全无心肝者。而墙下恶作剧,其黠孰甚焉。至凄恋鬼母,反笑为哭,我婴宁殆隐于笑者矣。窃闻山中有草,名“笑矣乎”,嗅之则笑不可止。房中植此一种,则合欢忘忧,并无颜色矣。若解语花,正嫌其作态耳。
登扫叶楼记
自予归江宁,爱其山川奇胜,间尝与客登石头,历钟阜,泛舟于后湖,南极芙蓉、天阙诸峰,而北攀燕子矶,以俯观江流之猛壮。以为江宁奇胜,尽于是矣。或有邀予登览者,辄厌倦,思舍是而他游。
而四望有扫叶楼,去吾家不一里,乃未始一至焉。辛酉秋,金坛王中子访予于家,语及,因相携以往。是楼起于岑山之巅,土石秀洁,而旁多大树,山风西来,落木齐下,堆黄叠青,艳若绮绣。及其上登,则近接城市,远挹江岛,烟村云舍,沙鸟风帆,幽旷瑰奇,毕呈于几席。虽向之所谓奇胜,何以加此?
凡人之情,鹜远而遗近。盖远则其至必难,视之先重,虽无得而不暇知矣;近则其至必易,视之先轻,虽有得而亦不暇知矣。予之见,每自谓差远流俗,顾不知奇境即在半里外,至厌倦思欲远游,则其生平行事之类乎是者,可胜计哉!虽然,得王君而予不终误矣,此古人之所以贵益友与。
水调歌头·仇二以湖湘道远且怜余病劝勿往词以谢之
一事与君说,君莫苦羁留。百年过隙驹耳,行矣复何求?且耐残羹冷炙,还受晓风残月,博得十年游。若待嫁娶毕,白发人在不?
离击筑,驩弹铗,粲登楼。仆虽不及若辈,颇抱古今愁。此去月明千里,且把离骚一卷,读下洞庭舟。大笑揖君去,帆势破清秋。
酬朱监纪四辅
十载江南事已非,与君辛苦各生归。
愁看京口三军溃,痛说扬州十日围。
碧血未消今战垒,白头相见旧征衣。
东京朱祜年犹少,莫向尊前叹式微。